本文作者：aquila005；转载请注明出处。
文章有点长，6000字左右，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被称为“书痴”的陶恕是怎样读书的。文中主要的资料来自《陶恕传》（斯奈德，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少量内容来自“陶恕的读书漫想”、“书籍的使用与滥用”这两篇文章，还有来自《陶恕小传》、一两篇回忆文章的零星内容。（正文方括号中的数字是《陶恕传》的页码。）希望陶恕的读书生活能给你带来启迪和激励。
陶恕（A.W.Tozer,1897-1963）因着极具洞察力的写作和极深的灵性生活，被认为是近代教会的“先知”。其实陶恕所受正规学校教育并不多，他能成为名牧、作家、编辑，取得那么大的成就，因为他从没停止读书。“陶恕有着难以满足的求知欲，他自创了一套学习方法，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他渊博的学识都是从阅读中获得的。”[56]
1.手不释卷的读书习惯
陶恕本人受教育程度非常低，以目前的制度看起来，连小学都未毕业。他小时候只在一所“树林小学”念过一门文法课（学会了认字）。我们不知道为何少年陶恕对读书有那么强烈的兴趣，或许如他自己所说，“从我幼年起，上帝的恩典就伴随着我”。从以下几处描写，我们可以看到陶恕在17岁信主之前，已经开始养成了阅读的习惯。
◆ 每到星期天，只要农活还放得下，全家就会歇一天，大家一起看书。他们很少上教堂，一是因为当地教堂不多，离得又远；二是因为农场的活儿多，常顾不过来。陶恕很喜欢星期天下午的读书时间，他把能找到的书都读了个遍。[19]（这肯定受到陶恕父亲吉尔伯特的影响，因为他“每次回农场都会带回一大堆报纸、杂志和书，周末常常花在看书上”。[11]）
◆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维克斯堡和太平洋铁路公司当售货员，向乘客出售糖果、花生、书籍之类的物品。这份工作的收入微薄，全靠提成。并且他爱书如痴，总是干坐着读书，而不愿向人兜售，所以更赚不了什么钱。据此看来，销售实在不是他的呼召。[28]
◆ 后来他和姐姐埃西希在固特异橡胶公司找到了差事。陶恕的工作是把天然橡胶用手工切割成小块。他上的是夜班，由于工作比较枯燥，他总是在切割的时候在面前放一本诗集，一边工作一边背诵诗歌。陶恕觉得，虽然工厂的工作单调乏味，但总比在宾夕法尼亚的拉何塞务农要强得多。就是这个想法激励他在固特异努力工作。[28]
2.持续不断的读书生活
陶恕早年养成的读书习惯，在信主之后，并未被丢在一边，反而因着心中新的渴慕被更新和强化了。有认识陶恕的同工回忆说，“在他信主的初期，阅读范围之广，使他的众教师震惊。”陶恕“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四处搜寻能够读到的好书（谈恋爱时准岳母借书给他[37]，也借阅牧者的藏书[44]）。
28岁开始做牧师的陶恕，更是把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用在了寻求上帝上。“陶恕对于祷告和学习是如此投入，以至于有人开始为他担心，担心他追求上帝勤勉过度，会把整个人搞垮。”[56]读书可以说是陶恕最重要的学习方式。
◆ 现在还有人记得，陶恕那时是图书馆的常客。每逢周一和周三，人们总会看见陶恕抱着一大堆书去图书馆。他要先把这些书还了，然后再借同样多的书回家。教会会友到这个年轻牧师家里拜访时，他总是猫在二楼啃书。当时的一位会友说：“你就算把房子拆了，陶恕也不知道。”[56]
◆ 麦卡菲曾担任陶恕的助理多年，由于陶恕自己没车，所以在那段日子里，麦卡菲常常开着车载他去周边各地讲道。……通常，陶恕上车不久就会拿出一本书来读，经常读华滋、卫斯理、费奈隆、弗雷德里克·费伯等人的著作。[85]
后来，陶恕转到芝加哥牧会时，仍然保持旺盛的学习热情和持续不间断的读书生活，你甚至可以说，他把自己沉浸在书中。“陶恕的办公室位于南城宣道会二楼礼台后面，许多来访的客人都很惊讶，因为房间很小，而且还堆满了书。在办公室中央放着他的书桌，桌上摆满了他的常用书，以便随时翻阅。《韦氏词典》总是打开着，放在手边。”[103]
“我发觉从家里到教会坐电车只要半小时，而且在电车上不受打搅，可以趁机读会儿书！”[155]这是陶恕不愿自己开车，出门全靠公共交通的一个理由。
我们可以发现，陶恕不仅为自己营造了充满书的环境，也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读书、思考和做笔记。同工回忆说，“这几年来，他总是拿着一本灵修书籍，或是一本诗歌，或是一本在书摊里花一很少钱买回来的小本子，里面却写满了他自己的感想。”
◆ 在有轨电车、火车、汽车上，他只要一坐下，就会立刻掏出一本什么——有时是一本读了一半的书，有时是一本活页笔记本——这样他就可以随时记下一些讲稿。他总是无休无止地阅读、学习、思考、写作。[87]
◆ 陶恕偶尔会帮着太太烫衣服，前提是太太答应在他干家务的时候在一旁为他读书。这是一幅滑稽的画面，想象一下吧——陶恕博士穿着褶边围裙，慢条斯理地烫衣服，而陶恕太太在一旁的摇椅上坐着，大声朗读费朗索瓦·费奈隆写的《基督徒的完全》。[155]
3.广泛地阅读
当年青的陶恕出来服事时，曾经询问过当时有名的传道人约瑟·史密斯：“一个传道人能否阅读世俗的书？”史密斯回答说：“年青人！一只蜜蜂无论是在杂草丛或在花丛中，都可以找到它所需要的花蜜。”这对陶恕影响很大，后来他说，“我从没上过神学院，这没准儿是件好事，这样我就能够像只蜜蜂，从百花之中如饥似渴地汲取花蜜。”[170]
陶恕的阅读范围真的非常广泛，不仅仅局限在“属灵书籍”上，其他如历史、哲学及文学作品他都爱读。麦卡菲评价说：“陶恕通过敬拜来陶冶灵性，通过哲学和文学名着来陶冶情怀。”[86]陶恕甚至认为“与其阅读充塞文字市场那些廉价、低格调肤浅的宗教书籍，倒不如去阅读古典文学、历史学、政治学”。
买旧书是陶恕终生的爱好之一。他到纽约、芝加哥或任何都市服事，都经常穿梭于二手货旧书店，搜集中意的书籍。
◆ 随着年月的增长，陶恕对书的胃口越来越大，藏书的数量也增加了。每当他受邀去别的大城市讲道时，他经常会抽空逛旧书店，在浩如烟海的旧书堆中淘宝。他偏爱冷僻的书，藏书中有不少是一般的爱书人压根没听说过的。他爱读神学、历史、哲学、诗歌、文学等方面的著作。[87]
◆ 陶恕在经过旧书店时，总是忍不住停下来进去看一眼。碰到难得的休息时间，他总是会泡在芝加哥的旧书店里，浏览那些历代先贤所著、尘封已久的古籍。[156]
4.有选择地阅读
广泛阅读的同时，陶恕也强调“什么都阅读”是极为有害的建议。陶恕认为，每个传道人都必须培养“有选择地读书”的习惯。[93]事实上，这也是他对当代基督徒的提醒，读书需要分辨，并选择沉浸在真正重要的“好书”中。他说，“既然我们所读的东西确会进入我们的心灵，我们就务要挑那些最好的书籍来阅读，次好的也不行。这样看来，从前的基督徒比我们现在好得多了，他们不用从林林总总的读物中选择。今天我们在阅读习惯上必须培养高度的自律。”
◆ “千万别去读所谓的‘好书’。”他告诫说，“每年都会出版许多‘好书’，但这些书大多是老调重弹，换汤不换药。所以，我们最好回到经典，在经典中学习长进。应该读清教徒的名著和神秘主义者的著作。再读些好诗吧，把它们背下来，我们可以从名著中学会表达。”[93]
当然，陶恕将圣经的地位远置于其他书籍之上，他殷勤的读圣经，在他的私人藏书中有四十种圣经的古译本。而除了圣经之外，陶恕还会聚焦在一些特别的经典作品上，例如，“他钟爱古籍，特别是早期教父和基督教神秘主义者的著作。”[88]
◆ 他曾在《宣道生活》中向刚信主的基督徒提供建议：“除了《圣经》之外，最有价值的书就是好的圣诗集。刚信主的基督徒应该花一整年的时间，存着祷告的心，认真默想华滋和卫斯理的圣诗，单靠这个就能成为不错的神学家。”他又补充说：“在那以后，应该以兼容并蓄、不偏不倚的心态，学习清教徒和基督教神秘主义者的作品。你要是这么做的话，一定会有奇妙的收获，将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这正是陶恕多年以来的亲身体会。
以上给初信基督徒的建议中，可以看到有两类书籍是陶恕特别欣赏和热爱的，一类是圣诗集，另一类是“清教徒和基督教神秘主义者的作品”。
陶恕非常喜欢圣诗，他的藏书中有许多古典圣诗集，他也经常在赶路的时候默想古典圣诗的歌词。陶恕在晚年编辑了一本诗选，他逝世后不久以《奥秘派诗歌选集》为名发行，这成为他晚年的文学成就之一。（有人向陶恕请教时，他经常会建议说：“去买本圣诗集吧，不过千万别买出版了还不到100年的！”[125]）
至于“神秘主义者”的作品，我们最好听听陶恕自己说说，他是怎样理解这些人的：
◆ 我认为福音派神秘主义者指的是通过福音进入到与上帝的亲密团契之中的人，他的神学观念不偏不倚，正符合《圣经》的教导。他行走在真理的天路上——这条天路，历代的先知和使徒走过，而且在后来的各个世代中，各样背负十字架的神秘主义者、改教先驱、清教徒、福音派基督徒和宣教士也走过。[131]
◆ 而“神秘主义者”唯一有别于普通的正统基督徒之处在于，他们有更加深刻的信仰经历。他们生活在真实的属灵世界之中，能在自我及周遭的世界中，默默地、深深地，甚至有时是充满狂喜地感受到上帝的同在。他们的属灵经历并不新鲜，甚至自打有了时间和造物开始就存在这种经历，这是通过与永恒的圣子联合而得到的、对上帝极其亲密的认知，并且这种认知是超越理性知识的。[131]
陶恕为什么会对这些人的作品感兴趣呢？可以说正是对上帝的渴慕，促使他展开对基督教神秘主义者的研究。这些人对上帝的认识以及他们对上帝全心全意的爱，都深深吸引着陶恕。他说，“这些人，他们认识上帝。我想了解他们对于上帝知道多少，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的。”[130]他汲取他们的精神，也从他们那里得到力量。[130]
5.鼓励别人阅读
陶恕喜欢与人讨论和分享书。他30岁时就开始为教会刊物写专栏，可算是一位专栏作家，他的专栏文章中有不少就是他的读书心得。
而从上面的引文中我们也能发现，陶恕喜欢在谈话中向人推荐属灵前辈的作品，在讲道、讲座或是写作中也是如此，他把这当做自己的责任。“陶恕发现，不管这些属灵先贤的神学有着怎样的缺陷，他们都难以自已地深爱着上帝。陶恕出于对上帝同样的渴慕，觉得自己有责任把他们介绍给大家。”[130]
◆ 随着年月流逝，陶恕罗列出的“上帝的朋友”的名单也越来越长。他最大的乐趣莫过于使被人遗忘的敬虔作家重见天日。他喜欢把自己最新发现的神秘主义者介绍给朋友们，而且让更多的公众认识这些人。[130]
◆ 这些基督教神秘主义者的思想，就如金丝银线般穿插在陶恕的讲道中。他引述他们的文字，介绍他们，揭开他们神秘的面纱，并且积极效法他们去生活。他汲取他们的精神，也从他们那里得到力量。……他完全理解这些先贤的挣扎和得胜，所以许多人也把他与他们归为一类。对于这样的评价，他从不以为忤。[130]
6.刺激思考与滋养生命的阅读
陶恕曾说，“一本书就是一个水库，里面蕴藏思想的原料；或许从另一面看，也是一条水渠，思想通过它从一个头脑流向另一个头脑。因此，它是手段而非目的。”若书是工具或手段，陶恕为什么这么喜欢读书？或者他读书的目的何在呢？
为了写作搜集资料而读书是常有的事；陶恕也很享受诗歌等文学作品带来的愉悦（麦卡菲评价说：“陶恕通过敬拜来陶冶灵性，通过哲学和文学名著来陶冶情怀。”[85]）；当然他也会为着实用的目的读书（陶恕觉得自己的发声有待改善，于是按照他的典型思路去书店买了许多关于发声训练的书，学习发声控制法。[88]）。
不过另有两个读书的目的，在陶恕看来可能更为重要。那就是刺激思考与滋养生命。他说，“因此我建议阅读不是为消遣，也不是仅为资讯，而是为了和伟大的心智交流。那种带领灵魂进入阳光，向上仰望，进入安息的书总是最好的书。”
对陶恕来说，好书就是“能够启发、操练我们的心思，远超过书本本身阐述的”那一类书。“仅仅提供资料的都不是最优良的读物，惟有那些能够刺激读者思想、引发他去发掘资料的，才是好书。杰出的作者能够启发我们去思考。”
阅读和思考在陶恕这里紧密联结在一起，而阅读中的思考尤为重要。“他不仅爱阅读，还爱思考。他经常提出忠告说：‘用在思考上的时间和精力，应该是用在阅读上的10倍。’”[57]（当然这里思考和阅读的时间比例是个约数，用来强调思考的重要。比如下面的引文中比例就会有不同。）
◆ 在任何课题上，陶恕都有其鲜明的观点，而且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观点会引发哪些争议。陶恕的观点并非轻易得来，而是阅读大量资料、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到的。无论在私底下还是在公众场合，陶恕都是个爱思考的人。他经常提倡说，人在思考上所花的时间和精力，应该是花在阅读上的两倍。而他自己身体力行了这一原则。[198]
书籍提供了思考的燃料，这是其很重要的用途，不过或许对陶恕来说，滋养心灵是书籍更重要的作用。
他曾说，“在这个工业时代，我们面临的最大危机就是一心着迷于各项发明，却忽略了自己心灵的需要。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更不是单靠机器。人的心灵是需要滋养的。”[151]而对陶恕来说，那滋养人心的正是书籍。
◆ 他引述他们的文字，介绍他们，揭开他们神秘的面纱，并且积极效法他们去生活。他汲取他们的精神，也从他们那里得到力量。[130]
◆ 陶恕经常前去探寻那些内在生命的大师，以滋养他自己的内心。他满怀深情，久久地坐在那些属灵教师的脚前，恭敬而感激地从他们的源泉那里汲取活水。他抬头感谢上帝的恩典，因为那些男女圣徒教导了他，使他能够更加渴慕上帝。[133]
这种滋养心灵的阅读，需要的不是快速掌握，获取更多的资讯，而是默想、安静和祷告，长时间沉浸在其中。下面一节我们透过陶恕的文字，来一窥此种方式的特别之处。
7.沉浸式的阅读
陶恕在一篇文章中号召读者购买费奈隆的一部再版作品，他这样说：
“读读看吧！要满怀期待地读这本书——如果你并不渴慕，那么读了也不会有太大收获。你要下决心认识上帝，在读之前先祷告，并默想上帝的道本身。在读这本书之前，你要先预备你的心。如果像读其他书那样只是翻翻而已，那么读了也没什么用。
“要存着一颗敬虔的心读这本书，心中要有安静而谦卑的期待。最好是独自读它，因为再亲密的朋友也常会扰乱你的心境，使你无法专心。在读费奈隆之前，先要抛开世事，把自己献给上帝。当纷扰世事都沉寂离去之后，就可以开始了。
郑重一点吧，费奈隆希望他的读者是严肃认真的。现在流行一种莫名其妙的观念，认为信仰应该既提供救赎，也提供娱乐。如果你也受到这种观念的影响，那么就干脆不要读费奈隆，因为这本书是写给渴慕上帝之人的……
要慢慢读，每天千万不要超过一章。要是你很快读完这本书，你就错了。在读这本书的时候，你需要钻研、默想、留心、祷告，并且，趁着这本书仍然在你内心做工时，反反复复多读几遍吧。”[132-133]
我们可以从这段描述中看到一种特别的阅读方式：
◇ 着重阅读的预备：要先祷告，预备自己的心，存着敬虔、渴慕和期待阅读；
◇ 缓慢的阅读：每次读得很少，又读得很慢，不是翻翻而已（安静、深思熟虑地精读一本书，且常常停下来并经常回顾我们的脚步。）；
◇ 随时会中断的阅读：阅读中有聆听和默想（陶恕说，他读书时，每当读到上帝对他讲话的部分，就合上书，开始默想、聆听上帝的话语，而不再听人的话语。）；
◇ 重复的阅读：要“趁着这本书仍然在你内心做工时，反反复复多读几遍”，而不是一次过就好了；
◇元素丰富的阅读：包括研读、默想、留心、祷告，“和伟大的心智交流”也“向上仰望”。
将上面那段陶恕的话再多读几遍吧，看看和自己的惯常的阅读方式有何不同，想想其中有什么提醒，试试看用适合你方式来改进自己的阅读，以从经典之中“汲取”养分，滋养心灵。
以上是对陶恕读书生活的一点介绍，最后用《陶恕传》中的一幕场景作为结束吧。
陶恕凝视着他那间狭小的办公室，书架上摆满了书——那都是他一本本寻觅而得的，与他相伴多年，在寻求上帝的路上，这些书指引着他的方向，在通往属灵世界的朝圣之旅中，这些书正是他一路种种甘苦的温暖纪念。